甜茶茶、

四十三

萧景桓的去世让梁帝一瞬间老去了很多，到底是老了，曾经面不改色杀了自己的儿子，自己最爱的女人，自己最亲的妹妹，自己最好的朋友的梁帝终于承受不住再次丧子的疼痛，病了一场。
可病归病，东宫不可一日无主，太常太卜也测算上了册封太子的吉日。
“虽不意外,但到底是喜事。多年心愿一步步地近了你也该高兴高兴。”蒙挚拍了拍他的肩膀“陛下近来身体时常有恙不能上朝。等立了太子靖王就名正言顺地监国了。你辛苦煎熬这些年为了不就是这个吗？怎么还这样闷闷的？”
梅长苏默然不答转头看向窗外“靖王大婚的日子应该也快了吧？”
“是啊，是啊”蒙挚点头“当年因为那件事发生，靖王又倔一直喊着替祁王殿下守灵，这靖王的大婚都是被陛下交给越嫔她们办的。她们哪里能有那份好心替靖王殿下找个好王妃。唉…….”提起当年那场大婚，蒙挚就叹气，昔日最受宠的皇子一夕祸变，竟然连大婚的正妃都是被安排的商贾家的庶女。
商贾之家虽然富贵，但是也仅仅是普通百姓而已，更何况商人在王孙贵族眼里还真历来低了几分，更何况皇族。堂堂皇子怎么说也要配上个官宦家千金才是。娶了一个名不经转的商家子女，又是个庶出的，这不明摆着打靖王的脸吗？
正妃地位如此，更加预示这位皇子在梁帝心中未来的路不好走。
那场婚礼，可以说是皇族最寒酸的一场婚礼了，新郎官不想娶，新娘也未必想嫁，不然怎会发生婚礼当天自尽的事情。礼还未成，喜事就变了丧事。
“真是作孽啊……..”蒙挚摇头，越妃可真是作了门好亲事。
“这次不会了”梅长苏似在劝慰蒙挚，可指甲的苍白却是暴露了他真实的想法“毕竟……这次的王妃…….不……应该是太子妃……那是景琰自己选的，那是景琰自己选的。”
..……
“在相国寺外偶遇柳小姐不是苏先生安排的吧？”
“怎么会，殿下当我真是神仙吗？”
“那就好，虽然柳小姐是中书令的孙女…….才貌品行又是皆遥遥领先于她人，是未来皇后最好的人选……可是本王已经选定了当皇后的人选。既然柳小姐不是先生属意的人选，那本王就放心了……苏先生，本王有一事相求
…….
"小……小殊，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蒙挚看着梅长苏脸色惨白，眼神恍惚担忧的呼唤。
“蒙大哥，我没事”被从回忆中唤回的梅长苏扯唇一笑，可谁知笑容还未形成便是一口鲜血涌了出来。
“小殊！”
蒙挚高声呼喊去搀扶那倒下的人，只听见昏倒的人口里嘀咕着什么“小殊，你再说什么”蒙挚将耳朵凑近才勉强听清“…….我帮你……我帮你……景琰，我帮你”看到昏迷过去却仍然一句一句说着我帮你，蒙挚虽然一头雾水却只觉心酸，那坚定的话语像是承诺更像是哭泣。
……
……
誉王一去，这时间就过的越发像是手中握不住的流沙。太子册封大典、太子大婚…….
虽然减去了群宴、歌舞等几项程序，萧景琰又坚持取消了烟火盛会整个迎亲过程只击素鼓不鸣丝竹务求不奢糜喧闹。但对于老百姓而言只要还有浩浩荡荡的凤辇巡游就已足以引得全城出动观看，以鼎沸的人声弥补了不奏喜乐的缺陷。
即使在言皇后协助誉王被废之后，言家子女皆俊才，男子几代为相，女子几代为后的传奇也没有被终止。
因为言家二小姐，言侯流落在外的女儿认主归宗。而钦天监也卜卦出此女乃凤女旺夫之命。
虽然梁帝忌讳被废的言后的事，但是想到钦天监口中的天相所归命中注定，又有静妃求情，又想到萧景琰的第一个王妃，梁帝也终将那些忌讳抛开。言侯的亲生女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只是这言侯何时来的一个闺女，纵是梁帝心中认为言侯不像在外有私生女的人，但是也挡不住言侯口中的“退出朝野游荡江湖求道时所遇的宛若故人的少女，一时情难自禁”
故人？哪位故人？是言侯故去的夫人，还是……这话梁帝没有问出口，可是只是这便让他彻底抛去了那些坚持。
……
……
太子殿下的婚礼即使在简单也是寻常百姓家难得见到的气派，没有烟火，只有素鼓，但是红色却是铺满大半个金陵。数十里的红妆，就连那树枝上也挂满了红色的绸带。
红色似乎是为了太子殿下而生，能把红色穿的如此耀眼又庄重威严的只有萧景琰了。
那边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携手一起祭拜祖庙，这边臣子们看着也是各有心思。谁能想到，谁敢想，这位最固执最不像会抢那个九五之尊位置的人却偏偏走到了这最后。
这天下最后竟是到了这皇七子手中，有不少人甚至想，若是祁王知晓了这个结局，会是何种感想。
而在更远处，聚着看人闹的百姓里，有一素衣书生一直站在那里，和周围熙攘的人群格格不入，遥遥注视着高处那对行礼的新人，梅长苏藏在衣袖中手指竟然忘了那三十余年的小动作，耳边不断传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容貌气质真乃绝配的赞叹声，和一些细碎的议论。可梅长苏只是穿越人海静静的站在那里。
“很让人羡慕吧”耳旁传来的叹息声并没有唤回梅长苏的思绪，反而是飞流的大幅度的站在梅长苏身旁将梅长苏隔绝的动作才让他回神。
梅长苏回神看着眉目过于秀气一副富家公子打扮的人，只觉眼熟，良久才想起这人的身份。
“我也很羡慕呢”喃喃的低语从那人嘴里吐出。
“公子？”梅长苏凝目，一直灵通的脑子似被这漫天红色给堵塞了般，他怎么也猜不出这人出现在这的缘故。
年轻公子侧目看着这个和这大戏氛围格格不入，独自被看不见的阴霾遮住的人扬起嘴角，可终是牵强。不知怎的，竟觉得此时这人能明白自己心中感受。年轻公子将目光转向远处行完大礼亲手为人戴上凤冠的人眼中似有泪漫过“人有时心中对一些事念的深了，便会生出几分妄想……若是站在他身边和他并肩的人是我就好了”也许我说出来没人相信，可总有种感觉站在他身边的应该是我才对。年轻公子心中苦涩，不去看远处的人，转身离开。
看着慢慢的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梅长苏低头看着脚下。“也许本该就是你……”可是如果站在那人身旁的人是这个，他从无数画卷和八字中挑出的最和那人相配的人。如果一切按他所算，那么是不是他此时心中也会少那几分不痛快和……
"飞流，我们回去吧"梅长苏最后看了一眼站在高台的人，在飞流的搀扶下慢慢转身离开。
……
……
一天忙碌终于礼成的太子妃端端正正的坐在屋子里，因为东宫需要修缮，太子仍是住在靖王府，这太子妃也当然是在靖王府的太子屋中，手中的袖绳似乎要被握断了般，全天下的女子不知有多少人羡慕着她，可是覆于红帕下的太子妃脸上却满是泪痕。
一旁静候的嬷嬷宫女还不及开口道那些吉言贺语，便被刚册封不久的太子撵了出去。宫女嬷嬷们怕太子少了这些礼节不吉利，可是更碍于太子的冷面。
只是须臾便退了出去。
虽然是年轻的太子妃自己的决定，虽然对太子殿下有充足把握，可这一刻心中也是凄然，每一分安静流淌在她心中的都是不安。良久她才看见一袭红袍黑鞋出现在她朦胧的视线里。
当红绳缠绕的玉如意挑开喜帕时，饶是做好心理准备太子妃也满目愕然。
……
……
“殿下之妻自当吾主，吾自当恪守臣子之责”流着泪的女孩满面嘲讽“本宫是太子妃，列将军莫不是忘了本分”
如果没有景琰哥的暗度陈仓，眼前的人根本不会对她露半分心声，不会看她半分，即使在答应兄长成为他的假太子妃之前她那般逼迫他。
终于能嫁到喜欢的人，她应该高兴的。可是此时却是只觉无趣，你看，你那么喜欢他。可是他为了你却连表露心声都不肯，只因那是他的殿下想娶的人。
不管他的殿下是不是喜欢她，不管他的殿下想让她做什么，只因那是殿下的意思，他便退居千里，连声欢喜都不肯说出口。
“因为殿下的意愿你不肯看我半分，因为殿下的意愿，你能作出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顶替太子入这新房？”青瑶冷笑扯下凤冠“你想娶，我还不想嫁呢。东宫的女主人，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我有何想不开要嫁你这小小将军。”
“青瑶……”
"兄长你别管我"青瑶低眸“兄长不想娶妻生子，需要后宫摆一个傀儡皇后，我便做好这个皇后，哪怕改成言姓也无妨，况且我根本也不姓孟”青瑶抬头嘴角扬起一抹笑“兄长，我会做好这个太子妃，做好大梁的皇后的”
……
……
合上房门的萧景琰慢慢走到庭院里，抬头看着天上被乌云遮了半面的月，心中复杂，他似乎做错了，重回一世他本想挽回这二人的缘分的，可却由他的私心害二人……
“无人不冤，有情皆孽”一声叹息从旁传来，萧景琰侧目看见依旧一身黑的人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边。“若是二人真有缘，无论经过多少波折终会在一起的。”
听着这似安慰的话语萧景琰苦笑“莫大哥，你不觉得我自私吗？”
“是很自私”
萧景琰心中一痛低头。
“可世上何人不自私？”莫羽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有的人自私是为了自己好过，而有的人却是把自己自私发到了极致，就是算计了身旁所有人也注定好过不了半分。”
“对不起”萧景琰低眸不敢去看莫羽半分，心中愧疚万分。
“你不用向我道歉更不用向任何人道歉”莫羽摇头“你不欠任何人的”
萧景琰错愕的抬头看向莫羽“莫大哥你不怪我让庭生他……”
莫羽将目光移向萧景琰，看着明明一身红装也趁不出半分血色和喜庆的人，恍然间看见眼前人少时一身红衣鲜衣怒马的样子。明明同一个人却是给人完全两种不同的感受“你认为景禹知道你的所为会怪你吗？他是会怪你对他儿子所为，还是怪你如此折腾自己？”
……
“我那个弟弟哪里都好，就是爱转牛角尖，莫兄，日后我不在了，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他……没了我和母妃……没了叔父和小殊……你让我那个傻弟弟怎么在这连亲骨肉都吃的牢笼里活啊……他那么傻……怎么能好好活在这里啊”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