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茶茶、

【十四】

自那日宫中突变已然过去了几日，声势浩大的郡主选婿大会也不了了之。
霓凰本是盼望聂铎能前来参加，所以才答应梁帝公开招婿的。可是聂铎终究是因为心中背负的兄弟情义和愧疚没有前去。对于这点梅长苏早已经知晓，饶是梅长苏本人也不能对聂铎的行动做什么干扰，毕竟聂铎既然知晓自己未死，就不会对霓凰主动亲近半分，即使自己早已劝慰过他。
而梅长苏好奇的是，景琰是如何知晓聂铎这件事的。那日武英殿外的对话已然超出了他的预料。如果不是确定自己仍然活着并且回到金陵的消息只有蒙挚一人知晓，梅长苏都要怀疑景琰是说给自己听的了。可是想到自己如今面目全非的样子，还有对于身边人知晓自己真实身份人的绝对信任，梅长苏也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
梅长苏派去靖王府打探得到的消息也只是，皇帝忽然觉得有愧于靖王而赏赐了些许物件。而仆人只是因为那日冲撞了皇帝，皇帝盛怒被靖王求得放过一命，于是被赏赐了靖王府。对于这个理由当然不会有人相信，可是据甄平所说他偷偷潜入靖王府以死相逼，逼问奴仆，得到的就是陛下赏赐人为假，监视靖王为真。
对于这个消息梅长苏勉强可以相信，可是总感觉有哪里不对的地方。
而这个从奴仆口里得到的消息，当然也是景琰事先让青瑶交代下去的。可是这个监视的借口到底是真是假，这十个经常在养居殿里伺候梁帝的奴仆后面到底有几个主人，究竟又有谁真的感恩于靖王救的这一命。
偌大的靖王府因为多了这十个奴仆，竟然也成了需要伪装的战场。这种做法虽然给自己找了无数的麻烦，但是只要合理控制，让该得到什么消息的人，得到什么类的消息。让该什么时候得到消息的人什么时候得到。无疑会给整个靖王府带来无数的利益。
对付军中细作，最擅长的从来不是萧景琰，最善于控制人心的也从来不是萧景琰。可是靖王府却是完完全全属于靖王的，靖王府的每个人都是跟随着靖王厮杀战场十余年甚至更久的。十个侍从在靖王府能接触到的也只有那几个完完全全得到景琰信任，知晓景琰一切计划的人。

誉王喜于麒麟才子指教给了太子沉重一击，拉拢梅长苏也被誉王当成了必须完成的事情。太子被禁足暂时管不了外面的风云，谢玉却是也将麒麟才子必除当成了必须完成的。
而对于靖王得赏未得罚的事情，虽然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但是所有人也没有多想，毕竟一张圣旨，几分赏赐，就将十多年的赫赫战功一笔带过，丝毫没有将迟到十余年的亲王赐予靖王的意思。除了会引起众人的几分唏嘘外，也于众人关注的党争没有半分益处。而那十个格格不入的侍从赏赐，于众人心中即使不去打探也知晓了其中陛下的意思。
于梅长苏心中对于那日养居殿内发生了什么事终究是不安的。可是景琰却从没有再找梅长苏的意思，哪怕庭生那三个孩子被霓凰送给了靖王府内，景琰却也没有找梅长苏道谢之意。这于梅长苏心里是极其不安的，因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个萧景琰，从小就比任何人都拘于礼仪，宁愿别人都欠他的，他也不会欠别人半分。
终于梅长苏决定以看望那三个孩子在靖王府过的如何为借口，想要主动去靖王府走上一遭。

梅长苏并没有立即出门，而是约摸估计靖王已经出完早操，处理过例行军务后，才吩咐门外备轿，向飞流招呼了一声“走了。”
门前落轿，递了拜帖，拜贴上写有探望庭生的话语，静侯了片刻，战英出来引他进去，靖王并未亲自出迎。
而景琰也未想到梅长苏竟会在这种时刻来见他，景琰怔愣了半刻先是去搅醒了正在午睡的佛牙，才慢悠悠的亲自去找正和靖王府内一起收养的孩子做功课的庭生。
而一杯茶还没喝完梅长苏突然听到厅外传来一阵“呜----呜---”的叫声。在一瞬间的怔忡之后他突然意识到了那个是谁的声音。
战英看到本应该午睡的佛牙出现在前面也很惊讶，但是念到佛牙在府里向来“受宠专行”的行为，战英也没有多想。而是和梅长苏说起了佛牙的来历。
可是谁知道佛牙却此时将头转了过来深褐色的眼珠仿佛有灵气似的晶亮莹润。它在厅口只停留了片刻突然仰一声长嚎后背一弓疾如离弦之箭般直扑梅长苏而来那气势仿佛是准备将他整个儿吞下去。
列战英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吓得脸都白了慌忙跳起身来阻拦。飞流也要阻拦却被梅长苏死死按住不让其动作。
“呃……”接下来地一幕让列战英半张着嘴很失风度地呆呆站着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见佛牙的两只前爪搭在梅长苏肩上湿湿地尖鼻子亲密地在他脖颈间嗅着时不时还蹭上一下那撒娇地样子跟它巴在靖王身上时一模一样。
而飞流也对这个毛绒绒的大型玩具产生了兴趣，想摸摸佛牙，可是却被佛牙躲开了，飞流皱着眉生气的看向佛牙，梅长苏好笑的看着飞流，拍了拍佛牙，佛牙竟然也不情愿的伸头碰了碰飞流。
“佛牙平时可是很高傲地，除了殿下谁它都不亲近”战英目瞪口呆“在我们王府殿下是老大。它就是老二！”列战英因为说得夸张所以自己先哈哈笑了起来。
梅长苏眸色一深笑道：“列将军有所不知，苏某从小就特有动物缘，即使再狂暴地动物。都乐意跟我亲近绝不会咬我的。”
战英虽然震惊了片刻，可是之后在梅长苏挑了几个他感兴趣的话题徐徐地引他多说话后。列战英毕竟不是心思复杂之人，他的注意力也终于离开佛牙身上。开始顺着梅长苏的引导聊了起来。后来战英越说越高兴，大部分的话都变成是他在说，梅长苏只是微笑着倾听时不时插上半句以示鼓励。
佛牙在旁边时而绕着座椅转圈儿，时而用大尾巴拍打梅长苏的膝盖。时间一久列战英渐渐也就看习惯了。

等了半刻钟后，景琰带着庭生前来时，看到的就是佛牙和梅长苏还有飞流相处和谐的场景。
“靖王殿下”梅长苏一愣，随即起身行礼，景琰拍了拍庭生的肩膀。庭生立马向梅长苏跪地行礼谢其相救之恩。
这些时日不见，庭生神情已不似当初的阴郁畏缩，穿了一身洁净合身的棉衣，虽不华贵，但看着就很柔软保暖。他的眉眼并不是很象他父亲祁王，只有抿嘴轻笑的样子，会在人心里激起一点熟悉的感觉。
战英看到景琰前来，忙行礼并讲诉了苏先生的特殊好的动物缘。
“苏先生竟然还有此等异能？”景琰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若说动物缘，恐怕这世上最没有这样东西的就是林家小殊了。若不是佛牙知晓你的气味，你以为他会亲近你吗？明明连你自己的战马都嫌弃你，总是想把你甩下来。这样的谎话都能说出口，若不是二人间隔了太多太多事情，景琰真想马上拽住梅长苏的领子，戳破他的谎言。可是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行。
看到靖王发呆，战英忙出声唤回了景琰“殿下？”
看着战英担忧的表情，景琰垂下眼浅笑“无事，本王只是想起一个朋友，若是他知道苏先生此等异能，想必一定很羡慕，他可是出了名的讨动物嫌弃。”
战英从靖王封号开府后就跟随在景琰身边，自是知晓景琰说的人是谁。战英也不知如何安慰，欲言又止的看向景琰，终是什么也没说。
飞流和庭生去院子里玩了起来，佛牙也是围着梅长苏亲昵的蹭着梅长苏。
看着佛牙亲昵的围在梅长苏身边转悠，自从见了梅长苏就不在理自己，景琰心中不是滋味‘明明当年佛牙就是更粘着自己，可是就算这么多年没见到他了，你也不能忘记我的存在啊。’
也许是景琰看向佛牙怨念的目光太明显，佛牙像有所感一样跑到了坐在正座的景琰面前，景琰刚满意的缓和了脸色，就见佛牙一口咬上了景琰的衣摆，忽如其来的力道让景琰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殿下”一旁的战英紧张的想要搀扶，却被景琰摆手阻止了。
“终于想起我了？”景琰冷哼一声，不满意的踢了佛牙一下，说是踢还不如说是在给佛牙按摩。“天天伺候您老人家，供你吃喝陪你玩的人到底是谁啊？”

“呜呜“佛牙拽着景琰的衣摆往前走，景琰不解也是跟着力道踉跄走了两步，谁知道佛牙直接把景琰拽到了梅长苏的面前忽然大力甩了过去，因为太过突然，景琰没有防备倒是真的被甩了过去。
”景.....靖王小心“梅长苏匆忙起身扶住景琰，才让景琰没有狼狈摔倒。就连梅长苏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体竟然还可以有这样敏捷的速度。可是其实在场的人都知道，即使没有人去扶，凭借靖王的身手也不会轻易摔倒的。
佛牙却是很高兴般，摇着尾巴围着二人转圈，甚至还站起来前爪分别搭在了二人的肩膀上，用头蹭蹭这个在蹭蹭那个，然后分别舔了二人一脸的口水。
佛牙的举动让二人不禁都愣住了，扶人的手忘记松开，被扶的人也忘记挣脱站稳。刹那间仿佛时空流转，回到那青春放纵的岁月。
佛牙还是小奶狼时总爱追着二人跑，那时佛牙撒个小短腿跑，景琰和林殊总是跑远远的蹲在那里，看着佛牙好不容易跑向二人后，二人又坏心眼的跑到更远处。
再后来佛牙慢慢长大了，小殊和景琰再也不能仗着佛牙腿短欺负它了，可是佛牙仍旧爱追着二人到处跑，速度已然比人类快太多的佛牙，就总是故意等二人跑远，才舔舔爪子撒丫子开始追。
追到二人后，佛牙就爱将二人扑倒，舔两人一脸口水，明明是狼却总在二人面前像是小奶狗般撒娇。二人一狼跑到外面郊游打猎，累了之后倒头就睡，佛牙就头枕这个脚踢那个，或者是躺在二人中间，完全像是个小孩子一样。祁王那时还取笑景琰和小殊带佛牙就像是带了个奶娃娃一样。
“殿...”一旁的战英本来迈出的步伐生硬的收回，连同那没被喊全的称呼。看着眼前的场景，战英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看着二人一狼的氛围却是那么和谐，就像是多年前他刚刚来到靖王身边，常常看到的场景。
那时的靖王虽也有些清冷，但却不孤傲，即使早早就跟随林帅征战过沙场，眼神依然清澈一看就懂，笑起来时眼中更是像将整片星辰装了进去。天真无忧一点也不像是皇家子弟，一看就是受尽了宠爱被保护的很好。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想要伴随左右，仿佛跟着他就没有烦恼的事情。
可是那时靖王身边常伴的从来不是被选来当贴身侍卫的自己，而是林家少帅林殊。因为有林殊的存在，战英这个侍卫当的也是分为轻松。因为林殊从来都是拐带靖王出去玩不许任何人跟着。每每祁王不满意二人单独出去会遇危险，林殊总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能保护好你的宝贝弟弟和自己的表情，好不嚣张。
纵然在靖王府里，战英这个贴身侍卫也像是个摆设，因为除非外出征战，否则林家少帅十天有七天是住在靖王府的，时常是晋阳公主亲自来逮人，林殊才会不情愿的回去，俨然把靖王府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而自从有一天靖王抱回来一个小奶狼，也就是佛牙后，形影不离的二人中间才终于多了一个甩不掉的身影。可是林殊没有动物缘的事情再佛牙这里也没讨到哪里好，每次佛牙总是一副给靖王面子才亲近你的表情，让人看来忍俊不禁，纷纷道”这小奶狼是成精了。“
佛牙爱黏着靖王，林家少帅也爱黏着靖王，而靖王府自从填了佛牙之后，靖王府常见的一幕便是佛牙和林家少帅争宠的画面。往往闹着闹着二人一狼就抱成了一团，就如同眼前场景一般。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就当战英犹豫要不要打破这样诡异的氛围时。梅长苏却是先回过神来，只见梅长苏松开了手，身体向后退了一步，向靖王低头行礼”苏某失礼了“
”多些苏先生出手相救”景琰也缓缓直起了身回礼“失礼的是本王才对。“
看着靖王转身缓缓走回座位，战英有种错觉好像是靖王的是踩在了刀刃上，每一步都是鲜血淋漓。重新坐在座位上的靖王挺着这背脊，端坐在那里，仿佛天塌下来也不能将他压倒，又仿佛有点风吹草动就能将他击垮。
就在刚才那么一刹那，景琰甚至想什么也不管不顾将一切都坦白说出，可是景琰知晓自己不能，为了日后的一切。”佛牙平时向来高傲不喜理睬他人，看来佛牙很喜欢苏先生。“
梅长苏也浅笑回应”佛牙很漂亮，苏某也很喜欢，想来殿下养的很用心。“
”佛牙是我和另一个朋友一起养的，“林殊，难道你就不能不用这幅完美的伪装面对我吗？从认识起最先妥协退让的那个人就始终都是我，哪怕你有一丝犹疑向我述说真相，也许我就溃不成军像你坦白一切。“他不在，我自然是要更加用心些才是，不然等他回来又要找我麻烦了。”
佛牙却不知晓为何两个人没有如同记忆中那样一起揉着自己，抱成一团玩耍。佛牙发出”呜呜“的声音，去拽梅长苏的衣摆，却被梅长苏揉着脑袋轻轻推开。
佛牙不死心的去拽景琰的衣摆，可是景琰这次却再也没有起来，只是牢牢的坐在那里”佛牙，乖，你认错人了，”景琰只是揉着佛牙的头小声低喃道“认错人了，认错了....“一遍遍的不知是提醒佛牙，还是提醒自己，亦或是赌那个人的心没有那么狠，无论是对他的还是对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