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茶茶、

【十二】

夕阳下琉璃瓦的重檐屋顶染上了一丝暖色。萧景琰回头看着只有在夕阳衬托下才显得不会那么冰冷的宫殿冷笑”朱漆门，同台基，捆绑住了多少位历代君王。王权争夺，又引得多少王朝颠覆，百姓流离失所，天下改为他姓。而在这里甚至连父子骨肉亲情都得拿来算计。”
“走吧？”景琰转身不再回头看一眼。
而随身的家仆却是面漏不解，犹疑良久才开口“殿下，十一不知为何刚刚你拒绝了陛下想加封您为亲王的决定，凭殿下功绩早应该被封亲王了。”
“你以为他是真心想加封我？不过是试探罢了？”景琰面上讽刺一览无余“如果我真从这场苦肉计里得到了什么利处，凭他多疑的性情，恐怕日后我只会变本加厉的受到打压，而且....”
“殿下，而且什么？’家仆看着景琰迟迟不开口追问。
“因为北燕刺杀，死一个不受宠的郡王和死一个恩宠在身的亲王意义大不相同”景琰心中复杂，于现在年迈的梁帝而言，即使自己真的死了，并且确定是死于北燕人的手里，梁帝完全有可能当成这件事没有发生。毕竟对于现在的大梁而言颓式盛行，而梁帝怕有人夺他皇位，也有意压制了武将的发展。不然当年身为东宫太子的自己又何必要亲征，可是最后去的却是明明说了不再做回小殊的梅长苏。
看着眼中充满困惑，面上一派天真完全不见了刚刚大殿上的声嘶力竭哭闹的小家仆，景琰叹气牵起嘴角“这些说了你也不懂，快去把马车赶过来，回去晚了，你青瑶姐姐又要发火了。”
“啊.....这下真的晚了“十一看着即将落下的夕阳大喊着跑走”殿下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看着转瞬跑没的身影，景琰无奈摇头，良久才转身看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小太监”事情办妥了“
”回殿下，一切如您预料，穆小王爷赶去的时间刚刚好。“
”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吗？“
”殿下放心，奴才回去会犯个小错误，届时会有人罚奴才到浣溪司的。不会让穆小王爷看见奴才的。“
“嗯，下去吧。”
……

而就在景琰出了养居殿后，一场霓凰郡主和越贵妃的对峙正在激烈上演。景琰没有参与其中，但是里面发生的一切和前世景琰经历的一样，只是救郡主，闯越贵妃宫殿的变成了穆青。
证据确凿，越贵妃百口莫辩，可对于处理越贵妃梁帝就有些犯难了。这个女人青春入宫，多年来恩宠不浅，品级仅次于皇后，又是太子的生母，处置重了，于心不忍，处置轻了，郡主又心寒。何况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公允”二字也不得不考虑。正犹豫间，太子已扑倒在地，哭道：“儿臣愿代母妃向郡主赔罪，求父皇看在母妃多年侍奉的份上，从轻发落……”
“孽障！”梁帝提起一脚将太子踢倒在地，“你母亲做出这样糊涂的事，你怎么不劝阻？你的孝道到哪里去了？”
太子嘶声哭着，又爬起来抱住了梁帝的腿，泪流满面。
低头望着膝上伏着的这个人，梁帝突然觉得神思一阵恍惚，胸口如同被什么碾轧了一下似的，疼痛如绞。
一个被刻意遗忘了多年的身影掠过脑海，那挺拔的姿态，清俊的面庞，冷傲倔强的表情，和那双如同燃烧着雄雄火焰般的激烈的眼睛。
即使身受那么重伤，也当一切都没有发生，即使身中奇毒已然知晓自己时日不多，也从不诉说。若不是今日与北燕人比试引发旧伤晕倒，若不是有那个忠心护主的家奴闯殿讲诉了那些，恐怕那个倔强的儿子仍然宁可被自己误会，也不说自己的半分委屈。纵然今日自己打算将迟到了多年的亲王身份还给那个儿子，可是那人仍然倔强的不可接受。
“儿臣谢父皇恩赐，但是儿臣恳请父皇收回成命，如果儿臣找不到解药一年内真的毒发身亡，有些事还是以郡王的身份好”后面的话靖王没有说完，但是于梁帝无疑是打了个巴掌。梁帝不得不承认即使是将证据全摆出，大梁也不会成为主动发动战争的人。梁帝当时有被看穿的恼怒，但是当看到那个儿子第一次低下头请求自己下令不让任何人将他受伤和中毒的事情传出去后，梁帝心软了。即使到了那个地步，那个儿子心中想的仍然是家国天下，大梁颜面。
对比于眼前发生的烦心事，梁帝不禁想如果那个人也肯象景宣现在这样伏在自己的膝前哭诉流泪，自己会不会软下心肠，重新将他搂进怀中呢？毕竟当年他是那般宠爱那个孩子和林家的小殊。
　只可惜光阴如水，逝不再返。也许就是因为华发催生，暮暮垂老，才会惊觉当年的凌厉处置，毁灭的不仅仅是他人，同样也成了刻在自己心头一道隐秘的伤口，无人能够察觉。

梁帝颤颤的手，终于抚在了太子的后脑上，越贵妃心头一松，软软地倒向一边，用手臂勉强支撑住了身体。

最后越贵妃被降级幽闭，而太子也被罚禁闭。皇后和誉王纵然心中不满也不能表现，而霓凰虽然心中仍然不解气，但是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咄咄逼人。
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事，梁帝心烦，挥退了其他人独留蒙挚和高湛。
而另一边回到靖王府的景琰，刚进到内室坐下，就有人踹门怒气冲冲的跑了进来。在靖王府敢有这种举动的除了孟青瑶也再无第二人了。
青瑶后面还紧跟着抱着药箱的十一，还有战英。难得的这次战英没有指责青瑶粗鲁。
“殿下”战英在一旁看着青瑶去扒景琰的衣服，没有阻止，反而接过青瑶甩到一旁的腰带和衣服“如果我早一天回来跟着殿下进宫就好了。”
“你跟着有用吗？让你一个堂堂靖王副将去赶马车？”青瑶一面利落的将太医包扎的纱布层层绕下，拿着十一递过的伤药重新抹上一面讽刺“还是让你去哭爹喊娘的演戏，你个木头脸能有十一这两下子吗？”
看着吃瘪的战英，景琰叹气转移话题“战英，我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战英想要抱拳行礼答复，可是看到双手抱着的外衣尴尬的又将胳膊放下“回殿下，我已经安排兄弟们分散到各地扮成寻常百姓讨生活，只是？”
“胳膊抬起来。”
景琰闻言将视线从战英那里收回抬起了胳膊“只是什么？”
“殿下，那些兄弟们虽然不像我们靖王府府兵，一直跟随殿下身边，但是他们个顶个也算是重情重义的好汉，若是在军中稍加训练，将来定会是个中好手....殿下如此...战英想不通。”
“他们不只是个中好手那么简单”看着战英和一旁十一疑惑的目光，景琰挑起嘴角“他们都将是未来大梁军中的顶梁柱。”前世那些人都是景琰成为皇帝后整肃大梁军纪，改良兵马制度后才逐渐露脸的，那是从最低层爬上来的好兵良将。只是可惜如此良才却因为大梁皇帝的疑心不肯放权，因为大梁军侯的独权专行，生生被埋没了那么多年。如今在那些人刚刚成为士兵，或者是在他们还未走上军旅这条道路时，景琰就将他们收纳在身边。看似景琰重生的这一年，四处奔波平乱，可是其实又何尝不是景琰有目的的去各处收纳人才。

可是殿下，当今陛下是不会给这些人机会的。”战英语气中有着对大梁陛下的不满“自从十三年前林帅一事后，凡是军中受到重用的将领大多是无为只会拍马屁的庸才，就是陛下信的过的人，而且即使这些人也是不会在军中连用。”
“机会马上就会有”景琰冷笑“两个月内，陛下必会下令从民间招人从军点将“景琰的语气里充满了肯定”这些人必定是不能有任何裙带关系，必须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百姓，他们近年来不会受到任何重用，但是会有人将他们培养成能领兵打仗的将士。”
“为什么啊？”十一眨着眼睛，懵懂的看着如此肯定的靖王。
“因为北燕今天这份礼送的好啊”青瑶拍拍手拍去手上的药粉，坐在了景琰的一旁自己给自己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了十一，一杯自己喝了起来“虽然我没看见十一在那老皇帝面前是如何演戏的，但是从十一刚才告诉我的话中看来。如今恐怕老皇帝已经彻底相信你的伤是北燕派人干的。而只要老皇帝派人到军中得到他们的确时常被贼人侵扰，且主将遇到过袭击的消息。那么老皇帝定会认为的确有邻国打算侵犯大梁。”
“朝中有无大将可用，陛下自己比谁都清楚，届时即使再不愿，他也必须得提点真正能带兵出征的大将。而有家世的能手陛下定不会放心使用，唯有什么关系也没有，由陛下亲旨培养起来，完完全全属于陛下的，陛下才会放心。”战英恍然大悟将手中衣服一件件递给景琰“原来殿下不时派那些被收服的山匪，扮成其他国家的贼人袭击各处驻扎军营是为了这个目的。”
景琰点头“本以为让你派去蛰伏的那些人得潜上最少半年时间，可是没想到今天北燕竟然有人针对我而来，还送来如此一份大礼。”不利用一下，又怎么对得起费尽心力的打听到小殊事情的韩非呢。
前世那贯胸一箭，今生韩非想以此激怒和试探出自己，并且利用小殊和霓凰的关系引起皇帝对自己的戒心和怀疑，引导皇帝去怀疑百里奇是自己所伤。虽然后来韩非没有继续咄咄逼人，但是他那位父皇的怀疑却丝毫没有减少。 韩非千算万算一定没算到自己身上的确有伤，并且利用此演了一出苦肉计。身中剧毒时日不多仍然一心为父皇和大梁着想的皇子，有什么比这更能打消一个皇帝的疑心了呢。
可是以此才能换回一个父亲对儿子的信任，景琰心中只觉苦涩，面上更是白了几分。手下意识的捂上了心口，试图平缓那里的揪痛。
“殿下”战英担忧的开口“殿下近阶段还是在府里安心静养吧，有什么事情交代给属下去做就好。”
“殿下，十一也能帮忙做事的。”
“你凑什么热闹？”青瑶一把抓住十一的耳朵。
“疼....疼”十一龇牙顺着青瑶的力道过去“青瑶姐姐你小点力气，耳朵就要被你拽掉了。”
“十一，你可别忘了，你是我徒弟，我只是将你借给他几天而已，我可没打算把你卖给他。”

“谁是你徒弟啊？”十一不服大喊“就算真的有师傅，也是孟老爹是我师傅。而且我想和殿下学习带兵打仗，

才不要天天闷在那堆药罐子里呢。”
“嗯？”青瑶加大力气瞪向十一“你是瞧不起我们医者吗？如果没有我们谁给那些打仗受伤的人治病的，又是谁在这幸幸苦苦救你们殿下的。”
“殿下，救命啊”十一眼泪汪汪的看向靖王，当看到靖王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转头时又撇嘴喊道“战英哥哥救我。”
战英也是摸着鼻子看向了一边。
“叫谁都没用，走和我做饭去”青瑶拎着十一的耳朵就往外走“既然你不愿当大夫，那你就给我当伙夫吧。”
十一和青瑶的吵闹声渐行渐远，而沉默良久的景琰这时才开口“战英，传信给邵宁让他派人到北燕关口候着。”
“青瑶姐姐，殿下身体真没事吗？他明明很痛的样子，你就不能给殿下用好点的药吗？”挽起袖子洗菜的十一，出声打断坐在木凳上发呆的青瑶。
“你还让我给他用什么药，那些常人见都见不到的药材我都快给他当饭吃了”青瑶冷笑“再说你要知道将那个东西养在他心里，即使一刀刀刮了他的骨，剃了他的肉，他也不会感觉不到半分疼痛的。要不然他怎么可能带那么重伤和北燕人比试不受影响。”
“可是殿下的表情不像是骗人的”十一大声辩解“青瑶姐姐你看到了吧，战英哥哥也应该看到了，殿下他明明疼的要哭的样子”
“所以说你是小孩子吗？”青瑶摇头叹气“那不是药能治的，他疼的也不是身上的伤。”
带给萧景琰疼痛的是刻入骨髓和灵魂的伤痕，人若不死，痛便不会止。
”啧，装什么啊“十一撇嘴”明明是你自己医术不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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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菇凉有话说：兵者，诡道也。靖王能军功赫赫，就证明他从来不是笨的人。很多事情，他都懂他都明白，只是他不肯去那样做而已。他一直坚持自己的底线，并且只要遇到关于小殊的事情时他才会冲动，并且智商下降。那是因为关心则乱，或者可以理解为恋爱中的人往往都是没脑子的。所以不要认为我文里的靖王变的面目全非了，只是他更加成熟和更加隐忍了，骨子里的萧景琰还是固执的坚守着他要保护的东西和人，骨子里的萧景琰仍然是那个耿直的boy，所以他的改变只会让他自己内心更加痛苦。这是真正心理上的痛苦，精神上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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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苏哥哥还没正式上线~坐等苏哥哥上线啦~让咱们苏哥哥好好心疼心疼咱们殿下~